石说千年敦煌文化 兼论一代赏石艺术

新冠疫情放开之后，第三次观看《又见敦煌》。它是甘肃省首部大型室内情景体验剧，由著名导演王潮歌执导，于2016年开始在敦煌演出，一直倍受海内外观众好评。继“敦煌飞天”壁画之后，“又见敦煌”情景剧成为敦煌又一张国际旅游名片。

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我大学毕业刚到西北工作。单位离敦煌120公里，周末没事我就跑到敦煌看莫高窟，赏千年壁画和雕塑艺术。记得上中学，课本里提到敦煌时，特别令人向往，现在如愿以偿。有一次，我陪单位上司到莫高窟参观。看罢洞窟出来，见有人摆摊卖石头，我便蹲下买了一块小人物石带回。这是我蒙眬爱石的开始。见下图：

白风凌石·观音菩萨

回家细细品味买下的石头，感觉大自然忒神奇了！这是一块白色风凌石，尺寸14x8x5cm，质地细腻且有玉化。从造型看，极像观音菩萨。侧过的面部五官清晰，慈眉善目；脸庞与高挑的发髻和下垂的青丝截然分开，秀发飘逸，灵性顿生。我怕吃不准，就拿去让柴伯伯看，他是县中教师，满腹经纶，又擅长绘画和雕塑。他说：“孩子，你能耐啊，活脱脱的观音菩萨像。在哪拣的？”“敦煌五块钱买的。”我赶忙回答。

柴伯伯说，像个白玉观音，点睛之处就在于五官和头发。应该配个莲花底座供起来才是。又说，“法国雕塑家罗丹早就说过，生命中不是没有美，而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。你热爱自然，可以到处发现美，因为自然是一切美的源泉。莫高窟那是世界级艺术宝库，有机会多学学古人的绘画和雕塑。”他的这番话后来影响了我大半生。

从此以后，我便开始拣石头，先是拣戈壁风凌石，再是拣河中画面石，同时挤时间学习美学、书法、绘画和雕塑理论，一发不可收拾。九十年代中期，我调到地区工作，虽然离敦煌远了点，但拣画面石的机会多了。尤其是当地的祁连彩玉，是少见的玉质彩色画面石。

我收藏的一方祁连彩玉就很奇绝。石头尺寸11x19x5cm，黑色铺底，人物脸部为肉色，五官异常清晰，就连向上微翘的眉毛、红唇都是那么的真实。脸部的白色条带和头部的黑色斑点，就像千年壁画颜色脱落掉皮一样，不是缺陷，倒觉得真实。怎不教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！见下图：

祁连彩玉·千年壁画观世音

大抵是因为喜欢这片文化热土，我的藏品净跟敦煌关联。在敦煌莫高窟，几乎每个洞窟都画有飞天。我的一方藏石《又见敦煌》就很精到。此石为黄河石，尺寸21x28x8cm。从敦煌飞天的朝代特征审视，石中图案接近唐代的飞天，如同工笔人物画，人物轮廓和衣裙全部用线条勾勒，人体结构合乎比例，飞天身材修长轻盈，就跟画师熟悉佛教题材和外来艺术一样，技法纯熟，运笔细腻，遒劲流畅。画面从右下方到左上方，形成一个大横斜的“弓”字波浪形，衣裙彩带随风舒展，飞天手持长笛，姿态十分优美。见下图：

黄河石·又见敦煌

另一枚藏品《飞天艺术》，相比之下各有千秋。此为洛阳荷花石，尺寸27x24x6cm。石中飞天脸型清秀, 眉清目稻，身材修长,腰肢柔软；头束桃型发髻，腰系白色长裙，肩绕绿色彩带；手臂弯曲，反弹琵琶，身体自由舒展。从动感观察，飘曳的长裙，飞舞的彩带，加之四周流云和落花，极富生气。应是唐代以后完全中国化了的敦煌飞天。赋诗一首：

我的手指

轻轻拨动月亮的琴弦，

我的衣袖

舞动在整个星云之间，

我的舞姿

记不得定格了多少年。

古镇千年一瞬间，

人生难得是有缘；

悲欢离合天下事，

今吟一阕动心弦。

见下图：

荷花石·飞天艺术

作为世界文化遗产、有“东方卢浮宫”之誉的敦煌莫高窟，向来以精美的壁画和塑像闻名于世，而实际上它已将建筑艺术也融于一体。由于受敦煌文化影响，我的玩石观念也在改变，就想挖掘印验莫高窟文化的“石画艺术”的本真和人文精神。中国古代优秀建筑，往往都是调动一切因素和手法，综合而成的整体形象。譬如，壁画和雕塑艺术，也都为了统一目的，必定落在特定位置之上。

我的观赏石藏品《佛教圣地（一角）》，以风凌石、沙漠漆的构成的建筑物，整体布局、风格和建设目的，都有其艺术讲究。单看白色“七层佛塔”这个细节，建筑下大上小、层距一致规整，远观写真耐看。见下图：

小品组合·佛教圣地

1900年，敦煌藏经洞被发现。莫高窟17号洞窟的大量书籍，有汉文、藏文、回鹘文等各种文字的古代遗书数万件。遗书中以汉文、藏文遗书为最大宗，且佛教文献占90%以上，总称“敦煌遗书”，涉及宗教、历史、社会、文学、天文、医学等诸多学科，研究价值很大。

我的观赏石藏品《敦煌遗书》，石种为千层岩，尺寸17x24x7cm,长宽大体相当于B5纸张，质地光滑细腻。本人设计成线装古籍，封面古旧，书页薄多，非常具象。见下图：

千层岩·敦煌遗书

敦煌壁画中，有情节的壁画，特别是经变画和故事画，都反映了大量的现实社会生活。现存的6幅《玄奘取经图》，是最早的玄奘取经图（西夏时期），且都是以玄奘与悟空两个关键人物刻画的。以莫高窟的姊妹窟榆林窟第2窟《取经图》为例,身披袈裟的唐僧站在对面的河岸上,双手合十,礼拜观音；他身后一个满脸长毛、两眼环形、鼻孔向前、獠牙外露的猴形人牵马而立，形象栩栩如生。

笔者藏有几方经典“唐僧取经”石，其中一方是《大唐高僧玄奘》，一方是《孙悟空》。“高僧玄奘”是青海卡通石，尺寸6x17x5cm，造型很像古代僧人，我设计装扮成颈戴大佛珠、手持九环锡杖的高僧。“孙悟空”是汉江金纹石，尺寸18x20x11cm，画面中猴子五官俱全，像头戴凤翅紫金冠，两根细长的凤凰羽毛向上弹起；身穿暗黄色佛袍，端坐平视，火眼金睛。见下图：

青海卡通石·大唐高僧玄奘

汉江金纹石·孙悟空

唐僧取经的故事发生在唐贞观年间，玄奘从长安出发，过兰州、穿河西走廊。快到敦煌时，在授法中收了一个叫石磐陀的“胡人”为徒，可能是《西游记》中孙悟空的原型。在途中，石磐陀帮助师父偷渡葫芦河、度过玉门关，才使玄奘安全到达西域、跨出国门西行。

千古敦煌文化和众多旅游景点，其实都是这个城市的名片，譬如鸣沙山月牙泉的名气就很大。该风景名胜区位于敦煌市城南5公里，月牙泉正好处于鸣沙山环抱之中，以“山泉共处，沙水共生”的奇观而著称，塞外风光之一绝。

友人藏石《鸣沙山月牙泉》也是一件上品。这是一枚产自祁连山腹地的祁连彩玉，石形饱满圆润，画面色彩丰富，有高山、有沙漠、有泉水，画面意境与景点风光完全契合。见下图：

祁连彩玉·鸣沙山月牙泉

到了月牙泉，骑骆驼登鸣沙山、赏大漠绝景，是游客们争先恐后的一件事情。我曾收藏的观赏艺术品《金骆驼》，虽然后来转让易主，但还是想说说。石头尺寸24x22x6cm，石形规整平坦，在红褐色铺底上，一只金色骆驼跃于石上，双峰微倒，身躯高大，驼掌有力；背部有长长的缰绳，是原岩断裂后重新粘合、错位形成的线条；色彩纯真，犹似画家“随类赋彩”一样，石中骆驼与真骆驼的毛色几无差别。见下图：

画面石·金骆驼

在唐代，唐太宗李世民把中外交流推向高潮。骆驼像凌波劈涛的航船，接受人类的使命，用它那坚毅的脚掌，踏出一条连接欧亚的丝绸之路，使不同的文明穿越大漠、融汇碰撞，蕴育出了一种胡汉相融的唐文化。而今，骆驼尽管失去其原有价值，但守护这片苍凉的土地，也是物尽其用，给鸣沙山增添了一道独特而靓丽的景色！

在敦煌市西北约160公里的大漠深，有一处典型的雅丹地貌群落，是风蚀作用而形成的第四纪地质遗迹。如遇风吹，鬼声森森，行走原地转圈，像鬼打墙，俗称“魔鬼城”。其整体像一座中世纪的古城，有城堡、城墙，有街道、广场，有雕塑、教堂，有战舰、楼塔，均形象生动，惟妙惟肖。

我曾经非常要好的朋友，送给我一方观赏石，我取名《东方女神》。这是一方火山岩造型石，尺寸23x16x10cm。一秀发披肩的端庄女士，宽额头、圆下巴，屈膝端坐、观望远方。其风姿绰约、形象美妙，不愧为大自然的艺术珍品。因甚喜，遂作“五律诗”一首，诗云：

疾风逐彩云，

细雨锁氤氲。

草木虽枯败，

芬芳扑鼻闻。

女神平石坐，

情态甚欢欣。

万籁源无极，

心香一瓣焚。

见下图：

火山岩·东方女神

唐代诗人王维“劝君更尽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”的佳句家喻户晓，殊不知阳关就位于敦煌市西南70公里处，公元前1世纪西汉始建。这里有一块像棺材形状和大小的黑石头，传说是宋代包公的棺材，它云游天下，到了阳关便停下不走。可能是包拯在保佑敦煌人，让他们见到青天，走上“阳关大道”。

我的藏石《包青天》亦颇有意思，此石正是从敦煌购得，为12x10x7cm的“拳石”，但画面人物有趣，长髯浓须，戴乌纱帽，穿缁衣长袍，侧身站立，手臂露出，酷似秉公执法的包青天。见下图：

画面石·包青天

敦煌阳关、玉门关自西汉以来就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。玉门关在在阳关的北面，距敦煌市区90公里，河西走廊的最西端。汉武帝凿通丝绸之路设置敦煌等郡时，因玉石出入经过此路而得名。此处四境皆戈壁、荒漠，但这里的人朴实厚道，连动物也“人性化”了。

在玉门关外20公里的大漠古道上，有一塚奇特的孤坟，碑文刻着：“辛巳春，有老者牧驴于玉门关外，一母驴病，驴群远去，驴子守护母驴，伤心不已。母驴死，驴子不吃不喝，啾啾恸哭，撕心裂肺，饮风泪死。有远方客只身徒步前往罗布泊，途径此地，闻之，谓之‘母子情深驴之孝’，曰‘人连驴不如。’厚埋驴母子，立碑以警示后人。”

这是真人真事，牧驴人于维明，敦煌七里镇人；葬驴立碑人乐荣华，北京职业探险家。王嘉铭为之创作歌曲，其词凄婉情真：“是谁在亲吻母亲的脸颊，从清晨到日暮守护着她？是谁依偎在母亲的腋下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？哦，妈妈，养育之恩还未曾报答。快快醒来吧，我要牵着手和你一起回家……”

笔者藏也有一方上好的驴石，有感于敦煌“驴子孝”，题名《孝子驴》。石头中间是一头花脸、黑脖、白身的毛驴，驴的两耳竖立，双眼圆睁，尾巴微翘，显得分外有神。驴身后站着一人，也像是神仙和他的坐骑。见下图：

画面石·孝子驴

敦煌景点还有一些，但有一处不能不说，就是位于敦煌西南70公里处的渥洼池（汉代之称,北魏叫寿昌海）。据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《寿昌县地境》记载：“寿昌海出县南十里，方圆一里，深浅不测，即渥洼池水也。利长得天马之所。”《敦煌遗书》也载：汉元狩三年，汉武帝得神马渥洼池水中。上方立乐府，使司马相如等作《太乙之歌》。

我收藏的观赏石《天马》，恰好也是在敦煌所得，尺寸8x10x7cm,是一块风凌石，妙在马身和踏石浑然一体。马鬃迎风竖起，天骥欲奔又止，就像暴利长献给汉武帝的神马，体态魁伟，骨骼非凡。见下图：

风凌石·天马

来敦煌旅游，不饱口福不算圆满。像胡杨焖饼、敦煌烤全羊、驴肉黄面、泡耳油糕、酱驴肉、羊肉粉汤、丝路驼掌、酿皮、浆水面、拔疙瘩这些小吃，传统创新、味道鲜美，风味独特、营养丰富，何不品它一品？

我收藏的一方长江画面石，尺寸23x16x8cm，取名《民以食为天》，就是一个“面”字，如同敦煌小吃，品起回味无穷：倾盆大雨从天而降，犹如万丈瀑布，白茫茫的连成一片，天地之间顿然出现了一个“面”字；右方成群结队的人，拿着水桶等器皿，伸开手臂接那雨水；干裂的黄土地慢慢合上了小嘴。多好的意境！作《七律·天赐良石》，诗曰：
清晰面字嵌岩中，
犹似书家笔下功。
鬼斧神工凭造化，
阴差阳错落江洪。
平民只盼粮仓实，
皇帝常忧谷歉丰。
此乃奇珍天赐我，
投之米面犒衰翁。

见下图：

长江画面石·民以食为天

每每看到这些高雅有趣的赏石艺术品，宛若“又见敦煌”，故地重游，因为在它们身上闪耀着难忘的敦煌元素、莫高符号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