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论黄河石之审美 组图

日月为经典

  作为图纹石的代表性石种，黄河石的多样性无疑是其最大特点。黄河石有青海、甘肃（兰州）、宁夏、内蒙、陕西、山西、洛阳等之别，各有特色，各有千秋，可谓“类多、色多、形多”，这在其他图纹石中是极其少见的。从其图纹呈像来看，其多样性的特点更加明显，无论是景观、象形、抽象、文字，都有一些代表性的类型和名石，其中最有特征，最令人过目不忘的，莫过于日月石。是否可以这样说，日月石是黄河石的代表性“符号”。反观长江石，却找不到这样具有标志性的“符号”。如果说，黄河、长江流域代表了北方、南方的两种不同区域文化的话，那么，黄河石、长江石也多少反映出北、南两种不同地域文化风格，即北雄南秀，一方水土养一方奇石。黄河石雄秀相兼，更多表现出一种雄的风格，雄浑磅礴，体现了一种阳刚之美；长江石更多地表现出一种秀的风格，秀雅沉静，体现了一种阴柔之美。前者更像油画，厚重浓烈；后者更像国画，清淡素雅。比如，同样是表现江南水乡，似乎长江石的画意比黄河石更接近真实语境。此外，黄河石还多了不少地域特色和风情，如漠北风情、丝路景观等。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赏石文化现象。

所谓日月石，在黄河流域所产出的地域最为广泛，从山西垣曲到河南洛阳，无论山石还是水石均有分布，堪称最能代表黄河石地域特点和色彩风格的经典石种。它以日月星辰、浩瀚星空为主要表现题材，日月经天，江河行地，集中展现了自然之神秘、宇宙之万象。一般来说，图纹石除了以产出山川之地命名之外（如黄河石），也有以图像之鲜明特征为命名的（如梅花石），黄河日月石之谓可称是一个例外。它既有地域的特定性，也有图像的鲜明性。从寓意来说，天地万物，离不开阳光雨露之滋润，所谓万物生长靠太阳。而且，日月石早在宋代就有著名文人藏玩的记载，可谓流传有绪。

据宋代杜绾《云林石谱》“虢石”中记载：“虢州，荥阳县石，产土中或在高山，其质甚软，无声。一种色深紫，中有白石如圆月，或如龟蟾吐气白雪之状，两两相对，土人就石叚揭取，用药点化镌治而成。间有天生如圆月形者，极少得之。昔欧阳永叔赋云月石屏诗，特为奇异。”虢石产地在今河南三门峡市灵宝、卢氏两地，至今尚有产出。此地与陕西、山西两省交界，古称虢国，因而得名。当时，虢州属陕西路，治所在今河南灵宝市。虢山在陕州陕县西二里，频临黄河。《云林石谱》其中提到的“欧阳永叔赋云月石屏诗”，堪称是赏石文化史上的名篇和佳话。

《二龙戏珠》 黄河石 洛阳藏家姚建国收藏

欧阳修赋诗的月石屏，乃庆历八年（1048 年）友人原虢州知县张景山所赠，欧阳修以为这是“古所未有”之“奇物”，将它琢制成砚屏（这也是历史上关于砚屏之制的最早记载。以后，以图纹石琢制成砚屏成为风气，一直流传至明清两代），写下了《月石砚屏歌》并请画师描摹此景，寄赠苏舜钦，并作《序》记述此石屏之奇：“张景山在虢州时，命治石桥。小版一石，中有月形，石色紫而月白，月中有树森森然，其文黑而枝叶老劲，虽世之工画者不能为，盖奇物也。景山南谪，留以遗予。予念此石古所未有，欲但书事，则惧不为信，因令善画工来松写以为图。子美见之，当爱叹也。其月满西旁微有不满处，正如十三四时。其树横生，一枝外出。皆其实如此，不敢增损，贵可信也。”为此，苏舜钦、梅尧臣、苏东坡、苏辙等文豪都有诗唱和，堪称一时之盛。苏舜钦回赠《永叔石月屏图》诗云：“日月行上天，下照万物根。向之生荣背则死，故为万物生死门。东西两交征，昼夜不蹔停。胡为虢山石，留此皎月痕常存。”梅尧臣《咏欧阳永叔文石砚屏二首》，则道出了此砚屏的形制和作用。其一云，“虢州紫石如紫泥，中有莹白象明月。黑文天画不可穷，桂树婆娑生意发。其形方广盈尺间，造化施工常不没。虢州得之自山窟，持作名卿砚傍物。”其二云，“凿山侵古云，破石见寒树。分明秋月影，向此石上布。中又隐孤璧，紫锦藉圆素。山祗与地灵，暗巧不欲露。乃值人所获，裁为文室具。独立笔砚间，莫使浮埃度。”苏东坡所作的《欧阳少师令赋所蓄石屏》诗作，气势恢弘，想像奇特，充满浪漫主义情调，堪称其代表作之一：“何人遗公石屏风，上有水墨希微踪。不画长林与巨植，独画峨嵋山西雪岭上万岁不老之孤松。崖崩涧绝可望不可到，孤烟落日相溟蒙。含风偃蹇得真态，刻画始信天有工。我恐毕宏、韦偃死葬虢山下，骨可朽烂心难穷。神机巧思无所发，化为烟霏沦石中。古来画师非俗士，摹写物像略与诗人同。愿公作诗慰不遇，无使二子含愤泣幽宫。”……

《石缘》 黄河文字石 洛阳藏家王鑫收藏

由上可见，有关日月石的收藏，源自宋代以欧阳修、梅尧臣、苏东坡等为首的诗人学士，是亦古亦新、历久弥新的观赏石品种。

外形之评判

按照国土资源部颁发的《观赏石鉴评标准》，图纹石的定义是以具有清晰、美丽的各种纹理、层理、斑块等为其主要特征。常在石面上构成艺术图案。它的形成主要与岩石本身的特性有关。在鉴评标准之中，图纹石类被分为图象（40 分）、纹理（10 分）、意韵（20 分）、质地（10分）、色泽（10 分）、命题（5 分）等权重，唯独没有外形。这大概是因为图纹石包括原石和切割石两大类，很难统一表述。但不可否认，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，也就是说，在图纹石的鉴评之中，外形因素似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
《谁持彩练当空舞》 黄河石 洛阳藏家郑会伟收藏

其实，图纹石对于外形的要求是非常高的。这里所谓的外形，除了强调完整，即表面原则上不应该凹凸不平或有残缺磕碰之外，更多的是对于其整个石头轮廓形状的要求，如雨花石，外形讲究的是扁薄端圆。同样，对于像黄河石、长江石之类的江河类水冲卵石，其外形应该也是以浑圆端庄为佳。这里的浑圆，包括椭圆、正圆、长圆、腰圆等形状，因为无论是从形成特点还是视觉效果来看，浑圆端庄都要比棱角分明或是比例失调的来得更好一些。当然，有的外形还要结合图纹画面的内容特点而定。至于像大理石一类的平面切割图纹石，除了要求表面平整光洁之外，其外形轮廓也要求最好是或方或圆或扇形或规矩，符合绘画欣赏的原理，因为其装置形式就是完全取法于绘画的框架样式，所以其裁切样式也是取法于绘画，强调平面二维审美特点。比较难于把握的是，类似草花石、菊花石、梅花石之类的切割打磨类图纹石，其外形一般以随形居多，似乎是介于卵石图纹石（原石）和平面切割图纹石之间的，这也是为了充分展现其图纹之美。近十年来，包括黄河石、长江石等以水冲卵石为代表的（原石）图纹石，也频频出现了这种切割打磨类，受到了一些非议。

《水墨青山》 洛阳藏家龚德义收藏

需要指出的是，类似黄河石（如山西垣曲地区）、长江石（如湖北清江石）的不少图纹石，早已不是过去的水冲卵石概念了，而大多是山石经过切割、打磨、抛光等工艺加工而成。这也是资源枯竭之下的无奈之举，更是观赏石产业化的应有之义。过去，许多石友对于图纹石的减肥、打磨往往抵触排斥，非原石不玩，现在看来，也是需要有一个观念更新的问题。其实，我们混淆了一个概念，那就是水石和山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，如果说水石需要原汁原味的石皮的话，那么山石（图纹石）完全可以经过加工打磨。这里所谓的山石，其体量巨者可达数十吨，不经过切割加工是无法成型赏玩的。其实，很多水石也是山石崩裂以后，滚入江河，经过数以万年计的水冲而形成浑圆外形和完整石皮的。山石虽然经过减肥打磨，观赏石的原汁原味已经不复存在，但只要不是刻意点磨而为，其纹理图案还是真实的，就像云南大理石、广西草花石的切割打磨一样，人们并不以为忤。毕竟图案画面才是图纹石的主要聚焦点，从观赏石资源开发的可持续和普及度来说，山石类的图纹石的切割打磨未来或将成为一种趋势，也不排斥其中会有精品、绝品的问世。这也是观赏石产业化取精用弘、化腐朽为神奇的一种重要方向。

其实，类似山石打磨过的图纹石，其画面主题的不确定性更大，可比较性更强、精品概率更低，而且外形的完美度可以更好。不过，个人感觉在图纹石加工打磨制作中，抛光这个环节需要慎重对待，也就是说，最好能尽量不抛光，或者改用其他方式。因为一旦抛光之后，石表往往会有一种贼光浮现，影响视觉和摄影，也不便于把玩欣赏。让石表处于一种亚光朦胧状态，也许更符合传统绘画注重的含蓄之美。

（俞莹：中国石协科普理论委员会副主任，上海市观赏石协会副会长。《海派赏石》主编）